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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那是一個全黑的空間,我被包裹著層層的黑紗,似乎是被綁捆太緊了,嘴裡不斷嘔出污水。我知道你在,卻怎樣也喊叫不出聲音;我看不見你臉,卻知曉你在哭泣。


睡得不好,自從我知道緒廷要去留學之後,每天每天我都從這個夢驚嚇醒來。
這明明是夢,我的腹部卻真實得劇烈抽痛。其實這也說不上是惡夢,可是亂難受,像是什麼要消逝,又似乎將要被黑暗抹去的是自己。醒來後總是虛累,如同打了一場好漫長的戰役。


起身穿上制服,天空還是濛著灰色。


我習慣在家人都還沒睡醒的時候出門,其實他們也是不貪睡的,是我太早起。
原本媽媽總是發現我起床了,來不及梳洗就急忙要做早飯給我,直到因為她打算要比我更早起,讓我吃得不倉促,這樣的情形才被爸爸制止。所以現在媽媽總在餐桌上預先擺好幾包餅乾、一包沖泡式的奶茶粉,冰箱裡還有我午餐的便當盒,與擔心等公車時餓了所準備的點心。


因此我甚少外食,總帶著醜醜的便當,吃那些標著健康美味的無聊餅乾,有一陣子還這樣羨幕著烿可以吃麥當勞,吃那些看起來就好可愛好美味的餐盒。
直到一次對話,對於媽媽的做法,才真正感到自己幸運。


大概是高二的時候,老師問班上同學:「有多少人是在家吃早餐,然後中午帶便當?」
中午帶便當的人還不少,但是早餐的同學就刷掉一大半。
於是,只有兩三人舉起手來。


老師對我們說:「知道嗎?你們是很幸福的。」
這句話狠狠敲了我的心房,讓我久久無法回神來。



那是她關心孩子的方式,我明明就曉得。
只是到現在,我懂得回報的方式只有乖乖把便當塞進肚子裡,然後回家跟她說聲:「很好吃。」


吃完早餐,我安靜的將門帶上,出門撘公車。
冬日的寒風是高領毛衣也擋不住的,風直鑽衣服纖維,毫不留情吹冷我的身體,拍痛我的臉頰。
我能夠做的只有把外套拉得更緊,想辦法讓自己看起來和頭熊一樣。


是說緒廷如果知道我說自己要像熊,他應該會笑著對我說這時節熊也不出門了。


他應該到公車站了,這傢伙一樣習慣早起。


「早安。」
「早安。」
一如往常,我們在車站碰面。他往店家買早餐,而我就對他說起了自己的夢。


「這樣的夢好特別。」緒廷一面咬著水煎包,隨口回答我。
那敷衍的態度讓我不禁嘆了口氣,只好打開書包翻出《學測必勝6000單字》,聊勝於無的背誦著。
「生氣了?」他挨進我,一股醬油香味衝過來。
「沒有。」我喉嚨搔癢,輕咳了兩聲。
他將自己的圍巾取下披向我,我在這條布料上感覺到他的熱度與關心。
「如果我不在了,你會怎樣?」
「我不知道,好像我去了國外見不到妳,差不多這樣吧!」


緒廷抓起我的手指,搓揉呵氣,一面低聲的說:「答應我不管我在哪裡,妳都會好好照顧自己,妳的身體要練壯一點,那個夢不會成真,這些黑暗永遠離妳遙遠,好嗎?」



但是,在緒廷離國前,我的感冒沒有好過,雖然只是輕咳加上流鼻水,但就足使我頭昏腦脹了。
連他登機的那天,都因為我發燒得好嚴重,爸媽不准我去送機,放我一個人在房間大哭。


最後他們被我鬧得還是帶我去了。


因為發燒要逼出汗,媽媽千叮嚀萬交代要我把剛才已經汗濕的衣服換下,穿得厚些再出門。
於是我換上一套黑色的內衣褲、黑色的套頭毛衣、黑色的長褲,外面穿上連身即膝的黑色風衣,然後圍著黑色圍巾,頭上又一頂黑色鴨舌帽,連鞋襪都是一逕黑色的。


爸爸說:「妳是給人奔喪嗎?去換下。」
我不動作,媽媽就動手要脫我衣服,我又開始哭泣,她脫下一件我就哭得越大聲。
平日我的懂事聰穎都飛到九霄雲外,病人的任性,真的很難搞,尤其對手足無措的父母殺傷力更大。
我裹上一層層黑色,只是要感覺一點安心。


「這孩子究竟是?都高三了還這樣不懂規矩?算了算了,老公啊,就讓她穿著去吧!不然這樣穿穿脫脫她會病得更厲害。」



可是我們到達機場時,只剩下烿與平榮,緒廷已經撘上飛機。


然後,我又整整燒了一個星期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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